追夢
Andy偷望旁邊酣睡正甜的阿天。他建議在台北慶祝他們的週年紀念。由於已有好幾個月沒離開過桂林, Andy同意了。這本應是一次好玩的旅行,但他累了。新城市,大酒店,太多東西,霎時間他承受不了。
他當晚稍早時﹐又作了同一個夢。就像不斷動作回放。同一個人。同一列火車。同一個站。同樣的情景。他跑上狂追,但失敗了。火車已經駛出車站,把 Andy驚醒過來。
每當他發夢,腦袋就告訴他要找出更多,不放過什麼信息。他穿什麼衣服?他孭什麼包?誰跟他在一起?只有問題、問題、問題,但沒有端倪指向那人是誰。他嘆。每天作同一個夢令他筋疲力盡。
至少阿天知道他們生活上的變化。至少他知道什麼是好壞。他不是壞人,但他是陌生人。不管阿天如何嘗試,他只是朋友。Andy清楚心底裡,他仍愛那夢中人。他也知道,在現實世界裡,阿天是他的男友。他要對阿天負責。這理性和感情之間的持續爭戰,困擾着他。
他知道阿天也在掙扎。他堅持要做愛。他認為,身體親密接觸會打破Andy的精神障礙。他的身體會先記得阿天,然後他的頭袋也會。這是奇怪的想法,但Andy也順應對方。Andy有自己的想法。如果他能恢復記憶,他會記得那夢中人是誰。那是他的終極計劃。向阿天獻身容易,但他的思想,或愛情都不可能。於是,他以沉重的心情,和阿天做愛。無論阿天怎做,開始時一直尷尬。Andy放鬆不了。他們會笑了一下,然後喝點酒緩和氣氛。然後Andy已經找到方法。他把那夢中人的面孔,投射到阿天臉上。他想像是和那夢中情人做愛。
「快點!」阿天說,他們在西門車站穿過人群前往月台。
Andy很驚訝阿天能大包小包地健步如飛,自己正努力趕上。
「我們真的需要跑嗎?」他問。「總可乘下一班。」
「對不起。」阿天慢下來。
他們走下樓梯,到達月台。捷運擠滿了人。他們沿着月台,試圖找到可以擠進去的一扇門,但似乎不可能。
然後Andy看見「他」。「他」站在車廂內,與一名女生聊天。是他 – 夢中情人!Andy想叫出來,但不知道「他」會否聽到。
「幫我拿着。」他把袋子交給阿天,走到最接近「他」的窗外。他揮揮手,想吸引「他」的注意。車門開始關上。強行推進去只會導致混亂。該怎麼辦?
「你!白衣那個!」月台上有幾個人轉身,但「他」卻沒有。車門閉上,列車開出。
Andy感到無助。
「看這裡!」他向正慢駛的列車瘋狂地揮動著他慢跑的火車。「他」正忙着和女生聊天。
媽的。列車加速,Andy趕緊跑上。他幾次敲打玻璃,試圖跟上列車。「看這裡!」他尖叫起來。
「他」連眼尾也懶得睄向Andy。列車的噪音和振動必須淹沒了他的聲音。他繼續奔跑和拍打窗戶。
最後,那女生看到他了。她奇怪地望向他,再輕推的「他」望向 Andy。
正當「他」轉過身來,有雙手抓住Andy,止住了他。列車開走了。Andy肯定「他」已看不到。他放棄了,痛苦坐在地板上。哀傷吞沒了他。正如果有人掏出他的心。這麼近,卻又那麼遠!
「你到底在幹什麼?」Andy抬頭看到兩名職員站在他。他們來意不善,又帶點困惑。
「他是我朋友,先生,對不起。」阿天趕到。
Andy發現自己己在車站盡頭。
「對不起,」他說。
「你知道剛才行為有多危險?不僅嚇壞了很多人,假若不是我們攔住你,你早撞牆了。」
「謝謝你,先生,感激你們出手。我代他道歉。我們是遊客,他只是看到車廂上有熟人,想要吸引他們注意?」阿天看Andy。
「對,我看到熟人。」 Andy 點點頭。「對不起。」
「好吧,拜託,沒有下次了。你差點搞得我們心臟病發。」
「謝謝你,」阿天說,微微躬身。
「歡迎來到台北。」職員笑了。「玩得開心點。」
職員走開後,Andy站起來。
「呼,好險,」阿天說。「你想幹什麼?你差點累我們被抓起來!」
「對不起。」
Andy想哭。但哭泣只會引起阿天懷疑,令他擔心。
「走吧。」Andy從阿天處拿走袋子。
他們上了下一班車,完全沉默地直達市政府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