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我傘下
喇叭隆隆作響得連地板也震動。Oliver想,如果不走開,耳膜快要穿掉。「Club no. 9」是他愛去的夜店,於那裡跳了多少個夜晚。但今晚例外 – 人動也不動,心不在焉。
他瞪眼看手錶。早過了凌晨2點,他艱難地過關斬將,步離DJ台,穿過擁擠舞池,抓緊手中的飲料。經過幾張沙發,通過隔壁酒吧旁邊的一線門,到達露台。
啊!好一口清新空氣!
當然不!他跟誰開玩笑?中環是香港污染最嚴重的地區。但這無礙夜店內的客人,搶佔室外平台。他們醉意各異不是在閒聊,就是在接吻。
正當Oliver坐到小前廊的桌子,就開始下毛毛雨,仿如他此刻的心情。他正為剛才與Priscilla—阿娜—的爭執而苦惱。由雞毛蒜皮事引發,很快就一發不可收拾。他們已一起兩年,但其實不太了解對方!他舉起酒杯呷了一口,在嘴裡咬着伏特加上的青檸片,用舌頭轉呀轉,像是享受那酸澀味道。
小雨越下越大,酒客們逐個返回室內。他卻喜歡坐在外面,浸淫在自己的想法中。
突然,門開了,轟轟噪音淹沒了如輕柔音樂的雨聲。有人衝出小前廊,跌撞地走下階梯,靠向平台邊。
又一條廢柴,Oliver想道。他又喝一口,開始觀察那位沿着欄杆步履不穩的仁兄。他停下來,斜靠在欄杆上,也許試圖來看下面的街道。這動作 Oliver也做過多次。但那傢伙試圖爬上欄杆時,Oliver就嚇到了。稍一失足會斷肢或跌死!他除下眼鏡,走到那酒鬼面前。
「發生什麼事?你OK嘛?」
沒反應。
那人的位置愈見危險。Oliver決定出手,抓住他手臂。
「Nyle…」微弱的一句。
「阿哥仔,你快下來。」Oliver用單手摟著那傢伙上身。
「你爬下來吧,讓我幫你。我們爬下來,好嗎?」Oliver輕力地把他拉回到天台。這仁兄雙眼半合,但看得出是帥哥。
「Nyle…」
「沒事吧?叫什麼名字?」
「Diano」微弱得幾乎聽不見。
「自己來還是與朋友一起?Diano,他們在哪?你朋友在哪裡?」
Diano兩腿無力,若不是Oliver扶着他,必會跌到。他用雙臂撐起四肢無力的Diano,回到小前廊。
門再被推開,是一位女性。她穿深色牛仔褲、黑色T恤,閃亮的圖案折射附近的燈光。她停在小前廊,轉過頭視察周圍。當她瞥見的 Oliver背着Diano時,朝他們衝下階梯。
「Diano!你沒事吧?他發生了什麼事?噢,我的天。怎麼辦?他還好嗎?」她問Oliver。「發生了什麼事?」
「我不知道,我見到時,他正想爬上欄杆,現在不省人事。」Oliver意識到,她是Diano朋友。
他把Diano放到椅子上,務求他被撐着。
「我去拿點水,守住他。」
當Oliver拿着一杯水和青檸片回來,Diano已醒過來。Oliver把水灑在他臉上,讓他坐起來,並舉杯貼近他嘴唇。
「來,喝一些。」
Diano喝了一點,然後別過頭去。
「咬些青檸吧。」
Oliver讓他嚼一片。
「有什麼用?」女孩問。
「減輕反胃感覺。」
「你是醫生?」
Oliver笑了。「不是,不是,只是經驗。」
「我早叫他不要混酒喝,但他不聽。」
「也許你應送他回家?」
「對。」
「讓我來幫你下樓。」
「哦,那沒關係,我們可以了,非常多謝你。」她笑了。Oliver注意到她右臉頰上的酒窩。她很美。
「我是Oliver,大家都叫我O仔,很高興認識妳。」
「我叫Summer ,中文名叫阿霞,太老土了。」她笑容陽光而燦爛。
「Diano,我們走吧。」
Diano仍然醉醺醺。他想站起來,但幾乎立刻失平衡,並跌進椅子。
「讓我幫你,走吧,Diano。」Oliver扶正他,用手穿過他腋下,從他的胳膊抱着左邊。Summer扶着Diano右臂回到室內。他們仨人小走廊後左轉,到達升降機口。
他們站在雪廠街和德輔道中交界的門前,等街上「的士」(註:即出租車)。平時不下雨,雪廠街總擠滿閃閃亮紅色「的士」。但是香港很特別,最需要它們的雨夜,卻無影無踪。
考慮一會,是繼續回去消遣或回家後,Oliver做了決定。
「不如由我載你們一程吧?我的車就停在長江集團中心。」
「哦,不用了,我們已給你很多麻煩,可以自己搞妥。」
「沒關係,Summer,我反正想走,我在幾分鐘後回來,你在這裡等我。」Oliver冒雨走出去。
Oliver只花了幾分鐘,就將自已的萬事達(註: 馬自達) 3S駛到。他放Diano在後座並扣上安全帶。又從車頭手套箱掏出紙袋,交予Summer。
「我覺得你妳應跟他一塊坐,以防萬一,你也知道…」
Summer跟Diano坐到後座。
「好吧,去哪?」
「銅鑼灣波斯富街。」
「嘩,這區超旺呢!」 Oliver 開始駕駛。
「是啊,但非常方便又便宜。」
「那又是。」
當他們轉入波斯富街,Summer叫他在一幢7層高唐樓前停下。
「這裡有電梯嗎?」Oliver問。
「沒有。」她有點尷尬。
「好吧,我會揹他上樓。看來他仍不省人事。」
Oliver將車泊好後,扶Diano到樓梯間。
「好吧,幾樓?」
「七樓。」傳來弱小的回應。
Oliver彎下腰,把Diano放在懷裡,慢慢爬樓梯。
Diano雙臂把擁着Oliver的頸脖。
「Nyle…」